福州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bdfby/yqyy/福州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bdfby/yqyy/丁伯慧,年生,安徽怀宁人。在《十月》《大家》《北京文学》等杂志发表中短篇数十部。曾被《小说选刊》选载及收入多种年度选本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第三只手》《过涞滩》等六部。另有专著《创意写作》出版。获新屈原文学奖、重庆文学奖等奖项。
1
春分过后,天就亮得早些了,气温也应该开始转暖。但是天上下着雨,气温并没有预想的高。比较麻烦的是,“春分有雨到清明,清明下雨无路行”,预示着今年春天的雨水会比较多。丛静刚刚出了门,又把脑袋缩了回来,赶紧从包里掏出伞,撑开,这才出门。她听到后面男人的声音追了上来,晚上我不回来吃饭,你自己吃吧。
丛静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比较小,像是说给自己听的。她穿过湿漉漉的田埂,到镇上去。路上有些滑,她走得比较小心,稍一分神,就有几滴雨从伞骨上滴下来,砸在黑色的雨靴上。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,步子快了一些。今天早上她原本没有课,但是二班的陈老师结婚去了,她要帮他代一节课。
站到讲台上以后,她的精神就好多了。多年以来,三尺讲台一直是她喜欢的地方,是她的精神支柱。讲台上突然由一个五大三粗的男老师,变成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女老师,学生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。丛静没有吱声,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教具,打开PPT,这才朝台下扫了一眼,台下立即安静下来了。
同学们,开始上课之前,先问大家一个问题,什么是历史?
过了片刻,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,历史就是过去呗。
还有呢?
一个女生回答道,历史就是记下来的事情。
还有吗?
又没声音了。过了五六秒钟,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突然举起手来,手举得高高的,像是丛林里突然冒出的一面旗帜。丛静冲他点了点头。男生站了起来,高声答道:历史就是上下五千年!
她示意他坐下,说道,同学们,你们答得都对。但是,还有一点你们没有答到。
她顿了顿,提高了嗓门。
历史就是现在!现在每时每刻发生的事,也都是历史……
她的课赢得了满堂喝彩,就连来听课的教导主任都不住地点头。这没什么。她早习惯了,习惯了被赞扬,习惯了代表学校参加县里市里的各种教学比赛。而这,只是普通的一堂课而已。下了课,她走进了办公室。她的办公室靠南边,抬头就是山。淅淅沥沥的雨落到松树上,又沿着松针滴下来,滴到窗台上,无声无息地,就打湿了她放在窗台边的文竹。也打湿了她的回忆。就像多年以前,同样下着雨的那个晚上。
但是她没有时间回忆,教导主任追了过来,冲着她大声说道,丛老师,下午三点钟的教研会,要请你发个言,你准备一下,讲一讲,好好讲一讲啊!
她点了点头,答应了下来。
她打开了作业本,正准备批改,办公室的钟老师又走了过来。钟老师是个中年妇女,因为保养得好,看起来就像个三十出头的人。这个年龄的人家里基本上都已经摆平了,老公、孩子和钱,一样不缺,有的是时间给生活找点儿乐趣。这个乐趣,最好是从别人身上找,既有成就感又没风险,还顺便搞了人际关系。最近,她最好的目标就是丛静。钟老师说,小丛啊,昨天一直没碰到你,今天正好你在,我把这个偏方给你。据说这个偏方灵着呢,不光可以让你顺利地怀上,还可以让你生个儿子。
丛静有些哭笑不得,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笑。她勉强地笑了笑,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张有些发*的纸,还被迫感谢了她一番。
钟老师又叮嘱了一句,对了,要和你老公一起吃啊。老中医专门叮嘱过的,要两个人一起吃才有效!
她有些走神,要他一起吃?要“他”一起吃吗?
(田女原创摄影作品《*昏》)
2
丛静站在码头边,风有些大,有些冷,吹得她睁不开眼睛。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艘船的远影,也听到了熟悉的船笛声。一声长长的笛声,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破空而入,闯了进来,把她的耳朵塞得满满的。随后船就到了。一艘高大的船。她要努力地仰着脖子,才能看到楼上的人。她看到张晓*从台阶上走下来。他已经脱下了工作服,换上了一身便装。依旧是米*色的夹克,蓝色的长裤。近了,就可以看得到他那张娃娃脸了。两边两个硕大的酒窝,几乎要把整张脸都侵占了。他也看到了她,远远地笑了,酒窝就变小了,但也变深了,深得可以装得下满满一大杯好酒。好酒是好镇自产的酒,名字就叫好酒,一杯就可以让远道而来的水手们醉了。
她扑在他的怀里,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。虽然换了衣服,他的身上还是带着一丝咸味,她喜欢这种味道。她把他抱得很紧,很久都不愿意挪动。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间,他的怀抱才是最安稳的港湾。他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,把她从怀里捉出来,然后牵着她的手,一起去小巴黎吃饭。小巴黎是好镇仅有的一家正宗的西餐厅。老板是从大城市来的,不知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小镇来开餐厅。所以小巴黎的所有陈设都带着大城市的味道。灰色的沙发,全欧式的铜挂灯,灯竿上刻着骑士的图像。头顶上则是西洋画,巴洛克画派的,尤其是鲁本斯的画,几乎占全了。虽然都是仿制的,但明显是高仿品,显示出老板的品味来。这是她最喜欢的餐厅。虽然他对西餐并不怎么感冒,但是只要她喜欢,他就笑嘻嘻地陪着。看着她一只手翘着兰花指,小心谨慎地切着盘子里的牛肉,他就会开心地笑,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。她喜欢他的笑容,觉得他的笑是最纯粹的。她问他海上发生的事情,他笑着反问她,这段时间有什么有趣的事。她就一五一十地讲。结果,她成了主讲人。讲完了,她才想起来,说,我是要听你讲的,怎么我讲起来了?
他讲故事的时候总是很严肃。他说,好吧,我来讲一个。他总是这样拉开故事的序幕。
那一天我是四到八的班。早上三点半就开始值班。在机舱里待了两个小时后,小吴就来换我,让我上去透透气。我爬上了机舱,发现天已经快亮了。你见过天快亮的情景吗?陆地上的不算。陆地上,你根本不是第一个见到阳光的人。在你的前边,总还有无数个村子和无数个人,比你先见到。可是在海上,你可以保证你是第一个见到阳光的。那天我就有幸成了第一个。我的脑袋刚刚从机舱里露出来的那一刹那,外面还是漆黑一片,可是突然之间,就像是谁打亮了手电筒,一大片光从远处飘过来,我的眼前突然一片光明。那是什么样的光你知道吗?那是霞光。金色的。霞光里还有人,一个女人。我吓了一跳,那不是仙女吗?踩着霞光飘过来了。她越飘越近,越飘越近,我总算看清楚了。你猜是哪个仙女?哇,是丛静……
听到这个地方,丛静就扑到他的怀里,用自己的小拳头敲打他。他挺着胸膛,让她打。她打着打着,就变成了摸。她摸着他的脸,语气非常忧伤,那么厉害的海风,怎么就没把你的脸吹黑呢?你看看你的皮肤,又白又嫩,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好的皮肤呢?
他笑着说,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海是最养人的,每天吹两个小时海风,比什么化妆品都好。
她装作相信的样子,那好啊,我也要到海上去。你把我带上吧。
他说,好啊好啊,我明天就跟老轨说去。
他这样一个人,怎么就那么浪漫呢?她说,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?你怎么就这么浪漫呢?
他说,我还浪漫啊。谭笑经常笑话我呢,说我太死板,一点都不懂浪漫。
他不知道,浪漫是两个人的事。她心中有的是浪漫,他就是浪漫的了。她喜欢他的温柔。就算是在床上,他也不像一个初学者那样粗鲁。他也是温柔的,一点一点地,软化了她,让她不知不觉地就和他一起融化,融成一体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然后她喃喃自语着,你说要带我走的啊。你说话要算话啊。
(田女原创摄影作品《*昏》)
3
周六下午,屋里来了一大帮人。
周昌的父母先来,接着是弟弟、弟媳妇带着孩子来了。屋子里立即热闹了起来。公婆平常不怎么来的,大都是他们周末的时候去公婆家。弟弟一家更是稀客。弟弟是交警,在县里上班,平常工作忙,加上弟媳妇不喜欢小地方,即使有空到好镇也是去父母那里。丛静一看阵势有点大,心里就知道肯定有事。
果然,一家人坐下之后寒暄了几句,弟媳妇借着孩子调皮的机会就开始数落儿子。数落他的一堆缺点,什么光爱学习不锻炼身体啊,什么兴趣太多了又是绘画又是钢琴又是围棋不专一啊,一听就是明着批评暗着夸。批评完了还总结道,这孩子缺点是不少,可是自打有了这孩子之后,还是觉得生活多了很多乐趣。最主要的,是觉得有了奔头。这个年纪嘛,还不是上为老下为小嘛。
丛静听出来了,来之前他们就合计好了的,弟媳妇的这番话应该算是开场白了,相当于戏台上最先上场的那个角色,一通鼓响,说上几句,引主角出场。唱主角的自然是婆婆,配角就是公公了。婆婆顺着她的话就说,那是的啊。你们哪个不是这样长大的嘛。我说周昌啊小静啊,你们两个也该要个孩子吧,瞧你弟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。
戏演得很顺利。婆婆很快就进入了角色,她苦口婆心,摆事实讲道理,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讲到左邻右舍的议论,讲到激动处涕泪横流,小静啊,你是有文化的人,女人的最佳育龄你又不是不知道。过了最佳育龄,孩子的质量都会下降啊。
炮火来得太猛烈了,虽然丛静已经有了思想准备,但还是有些应接不暇。看那架势,是要逼着她当场签下城下之盟,答应马上要个孩子。她看了看周昌,周昌正低着头玩手机,看样子是不打算支援自己了,似乎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。她只好站了起来说,你们先聊着,我去给你们做饭。
这个时候周昌站起来了,反应非常迅速。他说,平常都是你在做饭,今天你歇会儿,陪爸爸妈妈说说话,我去做。周昌的弟媳妇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,周盛,你去给你哥帮帮忙吧,你们哥儿俩很久没一起做饭了吧。
周昌和周盛去了厨房,屋子里的目标更明确了。婆婆适时地说,小静啊,你还有什么问题嘛,说出来,说出来给爸爸妈妈听听。是不是怕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照顾孩子?没关系,有我们呢,我们俩还没老成那样,你弟弟的孩子上了幼儿园,也不需要我们带了。趁着我们现在还有精力的时候,赶紧生一个,我们帮你们带。
一下午,丛静一直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她不知道说什么。她和周昌结婚四五年了,按照好镇的习惯,第二年就该有孩子了。她不是不喜欢孩子。结婚的第二年她就跟周昌说过。可是那个时候周昌不想要。周昌在镇*府上班,每天忙着各种应酬,天天喝得醉醺醺地回来。周昌说,我现在应酬太多了,天天喝酒,怎么要孩子嘛。要孩子就要一个质量高的,起码也是健康的嘛。这个理由很充分,她就没说什么了。再到后来,他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之下想要孩子了,张晓*却又出现了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,周昌拿起酒杯要给爸爸妈妈敬酒,当场被妈妈批评了一顿,你们不想要孩子了吗?以后不许喝酒,养好身体,要一个健康的孩子。
周昌忙不迭地答应着,从明天起,从明天起就开始戒酒。
晚上周昌送走了父母回来,丛静正靠在床上看书。刚刚喷了空气清新剂的屋子里立即又充满了酒气,她皱了皱眉头。周昌凑了上来,老婆,你还没睡啊,在等我啊。
她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,去洗洗吧,一身酒味!
他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。老婆,我们还是要个孩子吧。
她说,是你不要的,又不是我。
他说,那是以前,我应酬太多,此一时彼一时嘛。
她说,等你彻底戒了酒再说吧。
他说,好吧,我戒酒,我戒酒。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不一会儿卧室里已经响起了呼噜声。他衣服都没脱,就和衣躺在了床上。丛静走了过去,帮他盖好被子。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这个人,摇摇头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她走到了阳台边朝外看。深夜的好镇很安静,尤其是南边。偶尔的两声狗叫声传来,影影绰绰的,那是北边。她看到了远处黑色的山,轻轻摇动的刺槐树,以及遥远的灯火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人间。于是她掐了一下自己,痛。有痛就好,有痛就还活着,有痛才是活着。
她回到书房,拿出纸笔,开始写信。
亲爱的:
你现在已经到了哪里?我猜想,应该到了马六甲海峡吧?我查过了,那个地方风浪不大,但是据说海盗比较多。你千万要小心啊。要是真遇到了海盗,就不要和他们斗了,保命要紧。
今天上午,路过亚东配件店的时候,我又看到那个女老板了。她瘦了。瘦了好多。你还记得她以前的样子吧,那身材,那皮肤,不知迷死了多少男人。可是现在呢,你想都想不到,又黑又瘦,整个人像是去掉了肉,只剩下一层皮包着个骨架。眼窝深得看不见底。我看了很伤心,才几年的时间啊,就能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。我估摸着她是生了一场病,或者是这几年里经历了什么事。
好了,不谈她了。
算一算,我们已经在一起六七年的时间了。六七年的时间,本身就算是历史了。我们的历史书上,记载的都是大人物的事情,大人物的事情才是历史。可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,过去的事情就是历史。没有谁的历史更重要。大人物的历史对大人物重要,小人物的历史也对小人物重要。大家都一样。所以,你在我的历史里,也已经生活了六七年了。你应该算是我历史里的主角了吧。
你上次跟我说,你打算攒钱在好镇买房子了。我想来想去,还是不要在好镇买吧。你去别的地方买,我跟着你去。我在好镇待得太久了,实在是太久了。
等你回来的时候,我们再商量吧。
想你。
你的小镜子
写完了,她拿出打火机,走到卫生间,把信烧了。
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寄。
(田女原创摄影作品《*昏》)
4
好镇的南边都是山,但是只有最近的这座山叫南山。
南山并不高,海拔不到一千米,山上修了很多路,石子路,弯弯曲曲,好镇人说这山就是好镇的后花园。但是平常,上山来的人还是不多。山路有些陡,下雨天尤其有些湿滑,所以丛静特地穿了一双防滑的运动鞋。出门的时候,她照了一下镜子,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的运动装,多了几分青春和活力。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。
一路往上走,到达那个山洞的时候,她停了下来。六年前,他们就开始在这里约会。那时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,他们低估了秋天的南山,衣服穿得有些少。丛静冻得瑟瑟发抖。张晓*傻乎乎的,还以为她太紧张了。其实他也冷。两人交往的时间不长,都还有些不好意思。丛静说,我冷。张晓*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脱下身上的夹克,披在他的身上。可这时,他自己就更冷了。一直在那里打着寒战,最后还打了个喷嚏。丛静笑着靠了过去。他颤抖了一下,一把把她抱在怀里。
想起来还是自己主动的。丛静笑了起来,都说男孩子更主动更疯狂一些,这个叫张晓*的男孩子却天生腼腆,生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。后来他们交往的历程中,他唯一主动的一个环节,就是接吻,还是丛静诱导的。丛静当时给他讲了一个正在热播的电视剧,说那个男主人公一看就有问题。电视剧里说他以前交往过几个女朋友,太假了,你看他吻女主人公的样子,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。张晓*傻傻地盯着她看。她说你傻看我干什么?他的脸红红的,像个女孩子,我也没经验的……丛静就低下了头,过了一会儿,又抬起头,还闭上了眼睛。张晓*果然是没有经验的。后来他们热恋的时候,丛静嘲笑他第一次接吻像在吃奶,把她的嘴唇都弄疼了。
想到这里,丛静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在笑声里,她看到张晓*从洞里走出来了。张晓*说,你傻笑什么啊?丛静愣住了,你怎么从洞里出来了啊。张晓*说,你今天穿得好年轻。她瞪了他一眼,我很老吗?
听老人说,这个山洞是一九七二年挖的,当时和前苏联关系紧张,听说苏修要用核武器,所以到处都在挖洞。深挖洞,广积粮。后来对付苏修没用上,倒是成了年轻人谈恋爱的好地方。洞里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,而且里面光线很暗,可以干一些不适合在外面干的事。
两个人手拉着手往洞的深处走。这次的主讲人是张晓*,张晓*给丛静讲着最近船上发生的事情。谭笑当上了船长了。他以前是不愿意当船长的,可是后来还是想通了,出去学习了一阵,考了船长证书,现在的船长就是谭笑了。
丛静问,那小梅呢?我好久没见到小梅了。
张晓*说,他们在一起啊,但是好像还是没结婚。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他们比较新派,不在乎这个吧?
丛静说,他们有孩子吗?
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她突然身子一颤,差一点滑倒了,幸亏张晓*抓得紧。张晓*说,不知道,没听他说过。谭笑应该很喜欢孩子的吧。他经常跟我讲怎么教育孩子,大道理一套一套的。
丛静说,那老轨呢?还在那艘船上吗?
张晓*说,没有,他换船了,一艘新船。现在我们船上的老轨是以前的大管轮,那个喜欢说笑话的胖子,你还有印象吧?
丛静一脸的娇羞,幸好张晓*看不见,我哪里有印象嘛。上你们船的时候,我的目光都在你身上,哪会注意到别人嘛。
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。六年前?她愣了一下,莫非我现在就在六年前?
没等她想明白,张晓*突然一把把她抱住,抱得紧紧的,抱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。他喘着粗气,寻找着她的脸,她的嘴唇。他们已经走得有些深了,丛静觉得这应该是安全地带了,就迎合着他。两个人的衣服甩了一地。为什么他们总是这么迫不及待呢?为什么和周昌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呢?
他们第一次在山上做的时候,她还有些害羞,怕被别人看到了。张晓*说他在山上的时候,特别有感觉。孔子说,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。他其实喜欢的是山,而不是水。所以他不是聪明人。丛静说,你现在就够傻的。张晓*说,有一天,我就在南山上搭座房子,和你住在这里,过一辈子。
生活原来还是可以这么有趣而又有生机的啊。
他们的这一次疯狂而又持久。张晓*似乎饿得太久了,休息了片刻又来了。这个看起来那么文弱秀气的男孩,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这么勇猛,这是她一直感到奇怪的。周昌看起来身高马大的,却像《西厢记》里所说的,是个银样镴枪头。到后来,她对他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。一个月顶多一次,还是草草应付了,像是学校里的教学例会,完成了就行,证明他们还是夫妻。
完事之后张晓*说,我们这次要去美国了。很远。
丛静说,那要多久啊。
张晓*说,少则三个月,多则半年。
丛静“啊”了一声,就一把把他抱在怀里,哭出声来,那我怎么办啊?那我怎么办啊?
张晓*说,那只有一个办法啦,你跟着我走吧。
丛静知道他是开玩笑的,是想哄她开心,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。那天她想跟他说件要紧的事,居然一直没有说出口。
(田女原创摄影作品《*昏》)
5
亲爱的:
我又想你了。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我要怎样,才能活下去呢?你告诉我,好吧,我都听你的。
晚上,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候,她又打开电脑,开始写信。坐了半天,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。她只好一个人坐着发呆。
很多时候,我都不知道,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?人来到这个世界上,就是为了受苦的吗?她记得有一次他也跟我说过,在这个世界上,我们人人都是过客,就像天上划过的一道流星,转眼就过去了。其实,能做流星就不错了,大部分都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,就过去了。我们现在所有的东西,我们在乎的,和不在乎的,有一天都会烟消云散,不留一点痕迹。当时她想了一下,这样对他说,什么是历史,历史到底有什么意义?难道只是对后人有意义吗?我学了那么多年的历史,教了那么多年的历史,我还是不明白。你明白吗?你明白的话就请你告诉我。她想起这些话,摇了摇头,很多年以后,我们的现在就是历史了。但是到那个时候就不重要了。我不要历史。我就要现在。
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,关掉了电脑,躺在了床上。眼睛是闭上了,脑子却停不下来,那些往事又像放电影一样,不断地在脑子里回放。
全文刊登在《山西文学》年第5期,此为节选部分。请扫店铺码购买纸质版阅读!
(田女原创摄影作品《*昏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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